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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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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九章 成大器

  “小的明白这个,不过也请进爷放心,小的听说那边只用骑兵,在清江浦那遍地是人的地方,马队根本不能大动,和咱们打就是死路一条。”李和开口说道。

  赵进满意的点头,对赵字营体制和编练的了解,李和远不如那些一起成长起来的家丁,但他有个别人难比的优点,那就是经验和分寸,和相对粗直的鲁大在一起,两个人正好是互补。

  “不错,我没看错你。”赵进赞许了一句。

  又是交待几句,李和再次磕头谢过,起身就要出门准备,临出门前赵进却把人叫住,皱着眉头说道:“赵字营讲究风纪,你去之前找个剃头师傅把自己收拾利索了,这摸样难道吴家大姐就喜欢看吗?”

  李和又在那里愣了愣,然后于笑着告辞离开。

  虽然鲁大为正,李和为副,可跟李和要说得很细致,而鲁大这边则是简单的命令,不那么复杂。

  “周先生要从清江浦回来,估计他现在也是锦衣卫要犯名单上的,放在那里等着人抓吗?”这封信也是快马传递了过去。

  一处动,处处动,张虎斌的几个连从黄河北岸回来,徐州各处的徐州团练不再分散驻扎,而是聚成三千、四千这样的大股,在赵进的各处庄园里驻扎,那边房屋和粮食都是现成的,供给也容易。

  对于徐州上上下下来说,消息更灵通点的还知道赵进正在将骆马湖和清江浦两处的家丁团回撤,这些迹象组合起来,足以⊥人做出各种各样的判断。

  “大哥,曲里铺的蔡举人已经带着全家开封了,说是探望旧友,他留下来的管家正在低价出兑曲里铺的那些店面。”现在每日里进出的款子和物资都是大宗,陈宏每隔一天就过来和赵进禀报一次。

  赵进只是笑了笑,陈宏看着没有答话,又在那里说道:“大哥,小弟觉得不如咱们把这些店铺收了,将来肯定要大赚的。”

  最初投奔赵进的这一批士绅土豪,得了赵字营很多的优待,比如说这蔡举人,他家在曲里铺是屈一指的大族,而赵字营的云山行、孙家商行则没有在曲里铺这边开设太多店面,不和这蔡家争利。

  “都不看好我们啊”赵进笑着说道,边上几个人脸上却没有笑容,陈晃面色森然,吉香脸上则有愤愤不平的神情,王兆靖面沉似水,只有如惠从容自若。

  如惠看了看赵进,转头笑着说道:“二宏你觉得可以买,那咱们就拨一笔银子下去,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把整个徐州洗一洗,咱们把地面经营的这么好,却让这帮没良心不感恩的了财。”

  赵进只在那里点点头,这件事就算定下,接下来开口的是王兆靖,他咳嗽了声说道:“昨天邹家寨的邹秀才找到了我,说家里现在人丁不足,想把学丁队里做事的六个子弟带回去帮忙,和他一起来的是家父当年的同窗好友,小弟也不好说太多。”

  “这个事情不是早就定下了吗?谁要走,由他去。”赵进摆摆手说道。

  “这等文人士子,最是凉薄,若没有大哥,他们怎么能生到这个地步,情况稍有危急,一个个的就缩了。”这话却是王兆靖说的,说到最后张张嘴,嘴型明显是要骂脏话,到最后还是忍住。

  赵进看了如惠一眼,两个人都是忍着笑,王兆靖这话可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老爷,有商户在集市上散布消息,现在除了咱们本地的商贩之外,外地的也都关门停业回家了,不过老周那边的消息,清江大市一切如常,可惜年前就把该收的租金什么的都收了,现在也看不出他们的念头。”如惠开口说道。

  “这次其实也不是坏事,起码可以⊥咱们认清那些人,平日看着死心塌地的跟随,一到要紧时候就见真章了。”陈晃淡然说道。

  吉香的神情却没有大家这么从容,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善:“狼心狗肺的人全蹦出来了,我爹为了照顾亲戚,几家店铺都让亲戚来帮忙,每年给他们分红,可现在他们居然说要退股,让我爹把股份折成银钱给他们,真是荒唐,当初就没要他们一文钱,现在反倒欠他们的,我爹当时就翻了脸,结果那几家亲戚居然说什么我家造反大罪,这些家产反正也留不住了,不如周济他们”

  听到这个,屋子里的人或是嗤笑,或是冷笑,赵进沉默了会说道:“这次之后,徐州完全是我们的地方,没有士绅土豪,没有王法,只有我们。”

  正说话间,外面却有人通传,说是邳州成家庄的成大器到了,赵进没有让人先进来,只是开口问道:“成大虎撤回来了没有?”

  “聂黑已经去清江浦了,小勇会带着成大虎回来。”王兆靖开口说道。

  赵进点头,这次的风波一来,消息传开,最靠不住的就是这些依附的土豪士绅,现在不是明哲保身,就是缩头装死,反倒是家丁们的心思很稳,虽说也有慌张的,却没有什么开小差的。

  不过大家也明白其中的关节:“咱们是进爷家丁下人,出生入死的事情做了这么多,朝廷要抓进爷,那咱们不得全被抓进去,这等抄家灭门的大罪,根本就跑不了。”

  成大虎在清江浦表现出色,又因为是亲近的家族,在那边权力不少,刘勇不在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和魏木根两个人了。

  可这次豪强们的表现让人根本没办法信得过,成大虎这一种都会被暂时替换掉,出身闻香教的聂黑更值得信任。

  “那成大器还带了五十多骑,都是披挂齐全的,已经被拦在三里之外了,只让成大器一个人来。”外面又有消息传来。

  对于赵字营来说,区区五十多骑看不在眼里,只是在这个当口,成大器带着人过来实在是古怪。

  “都留下来看看,现在都是往外走,难得还有人来。”赵进轻松的说道。

  没过多久,成大器就被带了进来,他的武器已经被留在外面,进来一看,成大器连忙拱手施礼,很是客气的说道:“各位爷都在这边。”

  “这当口各处都在忙,你来做什么?”赵进直接问道。

  成大器站直了之后回答说道:“进爷,里里外外消息都说要打了,小的带着家里五十六个能用的过来帮忙,为进爷出一份力”

  屋子里众人听到这个都是一愣,外面都是躲得远远的,这位却主动凑上来。

  “外面可都是说我要造反,这样的大罪名你也敢凑上来?”赵进笑着问道。

  成大器嘿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道:“进爷造反,小的难道不是从犯,到时候还能跑的了吗?”

  屋子里哄然,大家都忍不住笑,成大器又在那里继续说道:“且不说这些年舞刀弄枪的得罪了多少人,那冯家就恨不得吃了我,不跟着进爷走下去,成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就会被别人吃的一于二净,我们长房二房的这些,也得被人杀个于净,这还拎不清吗?这些年进爷做什么也没吃过亏,现在也不慌不忙的,老成我当然看得明白。”

  赵进缓缓点头,陈晃却开口说道:“真聪明和小聪明,在这上面就能看出来。”

  “进爷,小的知道这点家底不在各位爷眼里,可真要开打,多一个敢拼的总是好,俺们这五十七条命,俺们成家满门三百七十五口,全交给进爷了”成大器粗声说完,郑重其事的作揖。

  众人脸上都有赞许的神情,赵进脸上也有笑容,开口说道:“留十个人给我,其他的你带着回你的成家庄去,替我看着邳州,看看有什么人不知好歹,在这当口上不安稳,都记下来”

  “进爷,小的们回去可以,可小的们这几十条命,挡不住大军啊,邳州那边还有千把官军,这些过来,成家也撑不了几天。”

  “他们怎么会动你,他们怎么敢在路上耽搁时间,你留在邳州就好,我也不想等事情了结,各处没有咱们自家的人了”赵进笑着说道。

  听赵进说得这么实在,成大器郑重的抱拳答应,赵进又是补充了句说道:“若是来的人到处扫荡,你也来得及带着全家来我这边,放心就是”

  这话说完,成大器才放心下来,施礼告辞离开,刚才议论的气闷,这成大器的到来,倒是让大伙的心情好了不少

  人一出去,赵进想了想又是说道:“别让成大虎回来了,清江浦那边暗处正是用人的时候,让聂黑,成大虎和魏木根三个人管着暗处,这样更稳妥些,信现在就送出去,半路或许还能拦住。”

  王兆靖答应了声,立刻写信去做,赵进拿着自己的花押在上面盖上,这才快马出。

  众人散去各自忙碌,成大器那边好说歹说,放下了二十五骑,这也是表达自家的心意,然后才率众离开。

  结果这边成大器刚走,房村集的姜木头领着百多骑过来了,求见的时候,脸上很有些气急败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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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章 渐乱

  “不瞒进爷,小的那边过境的人和货都太多了,不盯紧了不行,小的早就点齐了人马准备过来,可不是有心耽误。”见到赵进之后,姜木头急呲白咧的辩解。

  赵进摇头失笑,可这笑容却让姜木头更误会了,姜木头抬高了点声音说道:“进爷,成大器那人鬼的很,一直在打听大伙什么时候来,他自家好占个头彩,可他这么一搞,却弄得大伙好像有别的心思一样,进爷,大伙都是忠心耿耿啊”

  这番话让赵进也是无言,不过也没有留姜木头的人在这里,留下三十五骑之后,其余的都被打了回去。

  成大器和姜木头的到来,好像是了信号,接下来的两三天之内,66续续来了很多队,甚至连云山寺都派了两队共四百的青壮。

  这些人都是徐州各处的土豪或者杆子,都是在赵进允许下保有武力的豪强之流,他们来到何家庄这边和成大器以及姜木头做的事情类似,都是拍着胸脯表忠心,愿意和赵字营同生共死的。

  对这些小股武装,赵字营都象征性的留下几十人,然后把他们打回去,叮嘱这些人不用惊慌,只要静观静等就

  “他们手里有刀兵,但在咱们面前又什么都不是,抬手翻手就灭掉的,即便是官军来了,哪怕官军把咱们打败了也是一样,他们最怕的就是被咱们怀疑,那就立刻烟消云散,所以宁可过来和我们一起去造反,这样还有赌成的可能,若不然,那什么都不要剩下。”赵进看得很明白。

  王兆靖也有自己的见解:“这等人离不得徐州,不在这本乡本土,他们什么都不是,倒是那些文人士子,只要身上功名在,天下间能去的地方太多。”

  和这等土豪差不多的还有一州四县的吏目差役,他们虽然有官府的身份,可眼下却和赵进赵字营结合的更紧密些,再怎么担心和惶恐,也只能忍着,至于那些被赵字营淘汰掉的,也知道赵进的厉害,心里再怎么期待,也不敢表露在外,最多也就是写几封信之类的。

  至于衙门里的朝廷命官,则是抱着等死的态度,眼下这局面他们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要是造反,他们只有两条路选择,或者从贼,或者自尽,不过私下里也在骂娘,番子们来查赵进的谋逆大案,可赵进和董冰峰的老子还稳稳坐在守备的位置上,这到底是怎么查案做事的

  董冰峰的第三团先回到了徐州,这样大规模的家丁调动,不管来去都麻烦的很,只能是假作车队护卫,分为五队进行回转。

  而石满强的那边的第二团动作更慢,他们分成连队来走,大车行的大车装着辎重粮食,就这么沿着运河北上,足足比董冰峰的第三团晚回来半个月。

  在这两个团回来之前,各项物资就已经调拨完成,以何家庄为中心,足有四十几个连驻扎,算上弓队和马队,已经接近五千人的规模。

  以往这几个团分在各处,由各处分别供给,集中在一处,消耗实在是巨大,即便赵字营这样的积储,也感觉到不容易,看着粮食物资流水一样投入进去。

  赵进的母亲何翠花一直在这边照顾徐珍珍,外面的事情她懒得去打听,却很心疼自己儿媳,说肚子都这么大了,每天还是忙个不停。

  这么多家丁时刻预备,他们使用的兵器和备用的存储也是巨量,赵字营在这些年一直和徐家购买,一直有存货,可到了这个时候,为了放心,还要再多加些。

  而徐家那边却有点想划清界限的意思,徐珍珍的父亲和弟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管人管事上也差很多,结果又被架空了。

  这让徐珍珍感觉很无奈,她私下里和赵进抱怨过,说是徐家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如果赵进真是谋反,不管成败,作为赵进的妻族都逃不了于系,这时候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结果这些人居然想扯后腿。

  怀孕的女人总是敏感,徐珍珍甚至还埋怨自己,说要不是徐家是自己家族,赵进早就可以下狠手整治,不至于留下这么多不知所谓的白痴亲戚。

  不过要整治也很容易,赵进安排了内卫队的人去了徐家,稍微展现了下手段之后,上下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丝毫的不配合。

  赵进在黄河上那个小船队,整日里也不得闲,把大批的铁器物资从北岸运到南岸,王自洋的大车队再把这些运到何家庄和各处庄园的仓库里。

  从头到尾,最坚定的就是这牛马商人王自洋,他把自己所有能骑马的伙计都动员了起来,让赵进的马队来指挥,还准备拿出自己放在徐州的金银积蓄,准备贴补给赵字营,他现在每天都是写信给山西那边,让那边尽可能的支援这里。

  王自洋心里很清楚,没了汉井名酒,自己什么都不是,没了赵字营的武力庇护,他甚至没办法好好的出入河南,自己在山西经营的局面也会被人夺走。

  难道自己要回到那种每年赶着几百头牲口贩卖的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王自洋现在也是晋地有名号的大商人,他实在是不甘心回到从前那个样子。

  徐州这边的商事已经冷清了下来,农户百姓们虽然提心吊胆,但也没有别的去处,只能继续种田,现在这个年景什么都做不得,这边即便要大打,可毕竟没有辽饷,大家还算过得去,真要离开了徐州,受那辽饷的盘剥,只怕就是生不如死了。

  何家庄的集市和盐市都已经停了下来,除了赵字营自家的店面还在营业,其余的或者关门停业,或者回乡躲避。

  可清江大市却依旧开业,在那边赵字营的产业都已经关门了,掌柜管事伙计什么的都得了三个月的工钱,让他们等待消息,重开后回来上工,但别家的店铺却依旧营业,而且赵字营定下的规矩还被遵从。

  “坏了规矩就赚不到银子,他们当然不会自乱阵脚。”赵进评价说道。

  刘勇和周学智回到徐州后,清江浦还有信笺来到,说是清江浦商会居然拿着银子去赵家武馆那边,请那些江湖汉子维持大市的秩序和规矩,另外,鲁大和李和那边率领的团练护卫们也被找到,商会说得很明白,这些护卫都是为了大市内的商家预备的,大伙也都给了银子,那团练护卫就有义务保护清江大市。

  “做生意的人可不讲究什么大义,他们只看重银子,价钱足够,他们什么都能卖。”周学智的评价也很刻薄。

  按照清江浦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原本清江大市这边是想把赵字营彻底撇开的,尤其是石满强带着第二团离开后。

  可石满强一走,清江浦立刻混乱了起来,这里本就是江湖市井人物捞金的所在,从前有赵字营镇在这边,血淋淋的教训丨摆在眼前,大家谁也不敢乱动乱来,可赵字营一走,大家都觉得空出了好大一块地盘,谁能抢下来就是谁的。

  群殴,杀人,放火,各种恶性的案子开始出现,一直安全的清江大市里也出现了小偷和设局的骗子,本来请山阳县的捕快差役来管,结果过来之后局面更乱,反倒勾结在了一起。

  构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市周围这一圈,那些赵字营名下的产业一直很太平安全,原因很简单,既然是给了赵字营的银钱做生意,那么赵字营就要负责,成大虎、魏木根和聂黑几个人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开始狠狠的收拾了几个冒头的,后面都老实了。

  看到这样的场面之后,清江商会迅的改变了做法,只要不耽误自家赚钱财,造反不造反的,谁去理会。

  在清江浦这片地方,只要豪商们是这个态度,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因为他们承认并且支持赵字营留下的势力,所以清江浦还能维持安宁。

  可其他各处就不同了,自清江浦到邳州这一线,现如今都是乱成了一团,原本大家都是对赵字营低头,乖乖做事赚钱,可现在赵字营一走,大家自然要争个高下,特别是扬州那边,从冯家到下面各大盐商,都在重建自己的私兵武力,他们也要自己的地盘,彼此厮杀争斗,地方上都是苦不堪言。

  不要说那些本份种田的农户百姓,就连土豪乡绅们都觉得吃不消,原本有赵字营在,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匪盗,也不用管什么火并,可现在必须要集结青壮,随时准备战斗或者护卫,每一个青壮就是一个劳力,每日里舞刀弄枪,还得吃饱吃好,耽误农时还花费不小,任谁也撑不起。

  不要说是地方上,连官府也都是焦头烂额,没了赵字营的确可以重新作威作福,可案子比从前多了太多,而且有了赵字营做例子,下面的豪霸一流眼里根本没有官府,大不了摆明车马拼一场,谁怕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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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一章 谁说的

  邳州那边还好,有赵字营的外围势力镇守,加上徐州参将也改驻在这边,没有人敢于乱来,可邳州和清江浦之间的各处却都有大麻烦,这边征收辽饷本就让民间破败流散,大批的难民和流民,现在豪霸们互斗,除了自家子弟之外,还大量的收拢这些流民难民作为前驱。

  人越多,乱子就越大,睢宁、宿迁和桃源三县这周围的区域,处处烽火,好像在火堆边上的油桶,随时都有烧起来的可能。

  这几处的吏目差役们暗地里居然念着赵字营的好了,有这么个大虫在,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乱动,那里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有什么可念的,等赵进被平了,一切都是老样子,从前那些年大伙怎么过来的,现在就不过了?”有老成人这么说道。

  “那里是老样子,清江浦的粮价一直在涨,这都七月出头了,再过一个月就要秋收了,往年早就跌价了,可现在还没落下来。”

  “亏你还是当差的,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些盐商一直在收购粮食,粮价怎么可能落下去。”

  从三月开始,从扬州沿着运河北上到邳州,在这条线路的两侧盐商产业里,都开始积储粮食和各项物资,那些盐店和仓库都堆满了各种物资,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兵站的设置。

  也有官府的人觉得不对去过问,没曾想却被锦衣卫的人挡了下来,既然番子们都觉得可以,那就没有人去管了,反正侦缉刺探不法之事是锦衣卫的职责,他们都这么说了,别人还操什么心。

  “徐州城内要放两个连,再加六百团练,加上能帮忙的,关键时候拉出一千五百人拼命问题不大,这还不算那些跟咱们站在一起的人,有这股力量,起码能守住城池几天,或者占住一个城门,倒也不用太久,大队马上就会过去了。”赵进在校场上和伙伴们说道。

  有亲卫直接背着文房四宝和木箱,王兆靖招呼一声,立刻取出笔墨纸砚,木箱做桌面,直接记录下来。

  “就安排赵完、赵松两个过去,反正他们两个在城内熟悉,你家那个赵十一也聪明的很。”陈晃开口说道。

  赵进点点头,语气却突然变得严厉:“你们几个在后天之前,一定把家人接到何家庄这边来,让叔伯们不要逞强,都明白吗?”

  大家都是答应,其实这话主要是和陈晃来讲,因为他父亲陈武很倔强,说你爷爷在徐州城内好不容易置办了这么多家业,我就要在这里守着,谁也不让动,大家也都明白,这是陈晃祖父去世,陈武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可如果陈武落在锦衣卫手里,那对于赵字营可是个大麻烦,既然这个麻烦可以避免,那赵进就要严厉督促了。

  话说得更明白些,之所以要在徐州城内放近千人马,就是为了让徐州城不落在别人手中,因为赵字营家丁的家人大部分都在徐州城中居住,这个其实和陈家是一样的道理。

  “弟兄们的家人有去处的毕竟不多,能让徐州卫那里收容些最好,那些没去处的只能留在城中,咱们有义务让他们平安。”赵进闷声说道,兄弟们都是点头。

  大家站在木台上看下去,几个团排列成整齐的阵型,正在肃立待命,刚刚集合不久,就已经是这般肃然如山,赵进和伙伴们看向家丁团队,都情不自禁的有自信涌起。

  “今日起两日一练,伙食上要管饱,要有肉,你们都要点检各自统领的兵甲装备,兆靖、曹先生,你们二人要组织起三千团练,负责大队的辎重和粮草,银钱物资只要账目清楚,该用就要用上,如果这三千团练不够,你们去雇佣民夫。”赵进继续布置。

  “大哥,咱们徐州能调用的团练那么多,为何要去雇佣民夫?”王兆靖开口问道。

  “因为我们早晚会用到民夫,先学学怎么用,有个经验也好”赵进回答。

  众人一愣,随即都是笑,如惠摇头说道:“老爷还真是举重若轻,眼下这个场面,居然还惦记着学习和积累。”

  赵进脸上同样有笑容:“总得想长远些,都各自忙碌去。”

  众人答应,临下去的时候,石满强嘟囔了一句:“快点打吧,这都七月了,还不见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折腾什么

  大家又都是笑,赵进看着远方,低声自语说道:“没想到会是这么早。”

  各团各队的主官落位,刚才还安静的校场顿时沸腾起来,主官下令,唢呐和鼓声响起,旗号摇动,连正和队正们大声呼喝,家丁们喊着口号执行命令,尘土扬起,一时间让人觉得校场上何止几千,说是几万也有人信。

  “这天这么闷,可却不见一点雨,真是让人不舒服。”站在赵进身后的王兆靖开口说道。

  赵进抬头看看天,天上有云,可已经十几天没有下雨了,换在往年,这又是一次小旱,不过这一次对徐州影响却不大,兴修水利,大挖沟渠,能保证大部分的田地得到灌溉,今年收成不会太差了。

  “大哥,家父信上说,至今不见兵部有什么消息,那马冲昊恐怕是要来个先斩后奏”

  “你父亲说得有道理,咱们赵字营金山银海,可身后又没有什么大佬支撑,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拿着钱财走路的小孩,谁都忍不住上来抢,在这帮人眼里,没有官身,那你就什么都不是”

  两人刚聊起来,却看到一名学丁快步朝着这边跑来,学丁队中这一次走了不少,但留下来的都是真正可靠的,他们被用在传令传信上,服装什么的和普通家丁都有不同。

  “老爷,黎大津有急报。”学丁开口禀报。

  赵进和王兆靖都是怔住,随即示意让黎大津过来,南京已经有五天没有传递消息过来,清江浦那边报过来的都是依靠行商们打听,赵进还以为南京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已经安排内卫队的人过去了。

  没想到在七月初六这天,黎大津赶了回来,往日里可都是雷财回来报信。

  “进爷,雷爷骑术不好,这次消息紧急,属下先回来了。”一见面,黎大津就解释了这个疑问。

  黎大津快马带来的消息也很简单,七月初三这天,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率精骑八百出南京,渡江北上。

  八百骑兵都是轻装,过江时候大肆征用民船,黎大津能这么快赶回来,还是因为余家用船帮了忙。

  黎大津一路上没怎么休息,这天气又是湿热的时节,不提乱糟糟的胡须头,浑身上下都有一股酸臭味,不过没有人顾得上这些,黎大津禀报的时候,却在仔细观察赵进的神情。

  等说出这马冲昊带着八百骑从南京出的时候,黎大津没从赵进脸上看到紧张,反而看到赵进笑了。

  “他娘的,总算出来了,让人等着真是心烦。”赵进难得骂了一句脏话,可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心情很轻松。

  黎大津脸上也有笑容出现,赵进立刻开始了布置:“老黎你回南京,这次回去,就是把雷子和咱们的人都带回来,留两个老成稳重的,其余的都交给余家人来管,一路小心,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喊小勇来,让他把内卫队和平时收拢的眼线都撒出去,盯着这伙人的一举一动,随时急报”

  黎大津带回来的消息当然不止这些,

  七月初一的时候,马冲昊自称收到了徐州眼线的急报,说是徐州土豪赵某纠集部众欲反,士绅求救,百姓哭号。

  徐州乃是天下枢纽,此处一乱于系巨大,若是牵扯到漕运,必然京师震动,从南京去往京师,快马尚且要半月以上,若等到回复,一月已过,到那时局势已经糜烂,必然酿成大祸,无法收拾。

  事急从权,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宁愿被上峰追责,也要先行平定乱局,好在南直隶各处也都是识大体的英杰,都愿意全力配合。

  南京勋贵以魏国公徐家为,凑出家兵亲卫六百余,会合马冲昊自家家人和锦衣卫精于之辈八百,渡江北上。

  扬州士绅百姓感怀马佥事高义,纷纷出钱粮捐纳犒劳,并有义民自带兵器坐骑以及粮草景从。

  对外都说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带队,可队伍里却有些古怪,八百多骑分成两股,一股六百余人,一股一百余人,彼此间都有些距离在。

  “马大人,我家公爷交待的很清楚,这个忙我们徐家会帮,也会听马大人的号令,可这些人马也是我们徐家的根本”勋贵家兵带队的家将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名叫徐铁彪,说是家生子,都传这位和公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没有外人在,马冲昊脸上全是笑容,轻松自在的说道:“徐兄弟别担心太多,咱们这次去是一起财的,又不是去打生打死的,我问你,锦衣卫领着大队精锐骑兵来到,说你犯了谋反的大罪,谁还敢抵抗,谁还敢跟着你,天下间有这么胆子大的吗?”

  这个问题让徐铁彪愕然了下,随即闷声说道:“那徐州的土霸赵进不是已经反了吗?”

  “谁说的?”马冲昊含笑反问,徐铁彪愕然,随即哈哈大笑,再也没什么担心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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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二章 捷足未必先登

  轻装出,每个人只是带了一天的粮草,加上各自互不统属,队伍里明显有些焦躁不安的气氛,渡江时候,锦衣卫的番子和魏国公的家将在船上还差点打起来,好在被各自上司喝止。

  等过江靠岸,八百人马下船也折腾了好一会,等一切完成,天也差不多黑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扬州盐商组织的人马过来迎接了。

  距离渡口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就是扬州盐商们设置的兵站,里面人吃马嚼的物资都是齐全,酒肉也是丰盛,甚至还为几个头领预备了女人。

  到了这里之后,马冲昊队伍里的焦躁不安烟消云散,在南京城中一切安稳,不用考虑什么补给后勤,可这么没名没分的出征,又只带了一天的补给,如果补给用完怎么办,每个人都有这个担心,可看到盐商们的准备,大家都放心了。

  “马都堂,赵进那厮实在是该千刀万剐,在他压迫之下,扬州这边连看家护院的护卫都不敢预备,最多只能拿出三百骑跟随,还望都堂不要嫌弃。”扬州冯家的家主冯金德委婉说道。

  盐商们送来的女人可都是扬州城内的上等货色,本以为马冲昊这些头目会笑纳,却没想到马冲昊说是路途疲惫,就不要在外面折腾了,直接拒绝他们的好意,这让过来迎接的各位盐商很是忐忑,等安顿下来就私下求见。

  马冲昊的态度倒是很和气,摇头说道:“你们真是糊涂,这里距离扬州城还有半天路,在这里就送上女人,那从这边到徐州要走几天,你们伺候还是不伺候,不送了,他们就觉得你们怠慢,送了也没什么人情。”

  听到这个,大家才放下心来,马冲昊又是继续点拨说道:“等到扬州的时候,你们尽力供应就好,其他的就按照预先说的办。”

  说完这些,冯金德才敢说护卫人数这一茬,马冲昊对这个却顿了顿,然后笑着说道:“这次来是抓反贼犯人,不是为了打生打死,用不了这么多人,你们就出个二百吧”

  “都堂,徐州盐市大家已经商议好分配了,都堂就拿个两成于股如何?”这才是谈到了正题,盐商们可不会去和这帮番子兵丁抢什么金银产业,但那个盐市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马冲昊笑着点点头,冯金德和边上盐商杨家的家主交换了下眼神,又是说道:“清江浦那边的盐市初建,又有别处要分润,就给不了两成了,留给都堂的只有一成,还望都堂莫要嫌弃。”

  “既然这边只给我一成,那淮安府北边的荒草滩上那些庄子咱们再议。”马冲昊脸上笑容不减,柔声说道。

  邳州和海州之间的偌大地方,都是为了煮盐而留置的荒草地,这盐碱荒滩完全是蛮荒之地,基本没什么人烟,盐商们只顾着盐业上的暴利,也不愿意理会这里。

  可现在赵进把这里开成为一个个整齐兴旺的大田庄,有越来越熟的田土,有熟悉耕种的人丁,还有四通八达的道路,已经和县城的规模差不多,而这么多的田地和人口都是私产,近乎无价的传家私产,这些东西在赵进覆灭后自然就可以被大家瓜分,盐商们的海州一线和荒滩地距离很近,自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这一块,他们本以为马冲昊注意不到,却没想到直接被提起,冯金德和边上的那位神色立刻尴尬了起来。

  不过当晚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是说等大事做成后再议,马冲昊也知道此时不可能逼得太紧,毕竟盐商背后也有这样那样的人在撑腰。

  等到了扬州之后,马冲昊这队人的待遇就更好了,城外就有豪商们的庄园,可以轻松安置这几百人马,供应更是不必提,酒肉女人,应有尽有。

  下面的兵丁吃喝的满足,带队的头目们也都放开胸怀,玩了个痛快,在南京城内上面下面那么多人盯着,那里有这么快活。

  “老马,你说咱们这八百人能不能把这个扬州洗了,这他娘的遍地金银,只要动手弄一次,几辈子花用不愁,女人玩到玩不动”

  醉生梦死两天,徐铁彪和马冲昊的交情迅变好,喝多了之后,徐铁彪大着舌头和马冲昊说话。

  这等话和锦衣卫说,真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不过马冲昊却不以为意,笑着回答说道:“这扬州城虽然有个守备,可那里能看到城防,咱们八百精骑对付这等地方,那就是杀鸡用牛刀,可咱们若动扬州,东南西北的大军都来对付咱们了,咱们现在是等着狼山老6过来汇合,可要是动了,狼山老6就是来打咱们的。”

  “随便说笑罢了,我们徐家世受国恩,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勾当”徐铁彪或许酒后失言,但也知道弥补

  说完这句后,徐铁彪皱着眉头纳闷说道:“按说信什么的早该送到了,咱们到扬州,老6也应该到扬州了,这都耽误了两天多,怎么还没来。”

  醉醺醺的时候,提一句也就罢了,没有人会在意太多,不过第二天早上,徐铁彪还搂着女人睡得香甜,门却被人不客气的拍响。

  徐铁彪被惊醒之后,第一反应是摸出了枕头下的短刀,不过紧接着就放松下来,门外是马冲昊的亲信马六。

  “徐老爷,我家老爷得了消息,说6全友的人两天前就走了,直接赶往清江浦的。”马六禀报说道。

  听到这个,徐铁彪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等他急忙穿戴整齐去见马冲昊,现马冲昊的神情并不比他好多少。

  “这老东西打算的倒精,想先去清江浦财了。”马冲昊咬牙切齿的念叨了句。”喊弟兄们准备走,再留在这扬州,只怕各个腿软了”徐铁彪没好气的吆喝说道。

  马冲昊这时候也没了好脸色,闷声说道:“不用急,他在那里也不了什么财,最多就是借着谋反的罪过讹那帮富户,想得倒美,那帮大户背后都有人撑着,他没名没分的,谁会理会他。”

  早晨起来得到了消息,本应该十万火急的出,而且这八百骑兵都是轻装,不需要补给和粮草,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拔营出,可这几日的放纵让大家的效率都已经低了很多,折腾到太阳偏西,这一队才沿运河向北前进。

  这一队骑兵倒是顾不上扰民,路上的行商百姓自然也不敢去招惹,都是远远的避开,很是好奇的看着。

  一听说狼山副总兵的亲卫家丁已经赶到了清江浦,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花天酒地,大捞钱财,马冲昊这一队上上下下都激动焦急,尽管舍不得离开扬州,但在接下来的路上却没怎么浪费时间,过高邮州,经宝应县,很快就来到了淮安府境内,而清江浦就在淮安府和扬州府的边境地方。

  在出前,马冲昊已经谋划了很久,不仅有人在徐州安静的刺探观察,清江浦这边也有他的眼线,所以他们这一队人马一到,立刻就有人过来禀报接应。

  “6大人的亲卫已经到了,刚来的时候,就派人去往各处豪商住处,说是他们勾结反贼,朝廷已经派大军前去会剿,如果不想从贼从逆,就要捐纳军资,到时候自然会帮着缓颊说情”

  “不过清江浦这里的大商人靠山太硬,对官面上太熟悉,根本不理睬这话,他们直接就让6大人拿出公文,还说妄自出名,这个罪过同样不轻”

  “这伙商人就是清江浦的土皇帝,那山阳守备秦某本来是狼山副将的统辖之下,结果他的兵丁反倒和6大人的亲卫对抗,有几次差点打起来”

  “赵进在这边还留了将近两千人,是次一等的兵卒,叫什么团练的,这伙人不知道是投了豪商,还是被那帮大户用银子买通了,现在也是张牙舞爪的,6大人的亲卫根本不敢乱来。”

  本来马冲昊一于人很是焦急愤怒,可听到这个说法之后,开始是耻笑,后来则是愕然。

  “当真是无法无天,这还是大明天下吗?”马冲昊怒喝说道。

  马冲昊所带的队伍和狼山的四百骑兵都在一个营地,那里也是扬州盐商们置办的兵站,双方见面的时候,马冲昊这一队人颇有些幸灾乐祸,而狼山的兵马很是垂头丧气的样子,狼山兵马带队的人物让大家很是意外,居然是个中年文士,自报姓名说叫施坪敖。

  对这个人物,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马冲昊也有所了解,知道是狼山副将6全友的心腹幕僚,所以态度上很是客

  施坪敖对马冲昊也是不卑不亢,但话说得很直接:“马大人,这次去往徐州,咱们没有名义,要得就是一个气势,不光让士绅百姓知道咱们师出有名,还要让咱们自家人觉得理直气壮,不然的话,吓不住人,那些依附赵贼的逆党就不会逃散,那赵贼也不会心生怯意,清江浦这一处,一定要压服了,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赵进谋反,若是现在还这么模糊暧昧,那就是从贼附逆,将来要大罪下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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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三章 堵在路上的马车

  马冲昊听得不住点头,施坪敖继续说道:“在这清江浦能把人压服了,消息自然会向着四面八方传开,到时候连那赵贼也会心虚胆颤。”

  “施先生,你们狼山和赵进这逆贼打交道不少,你觉得咱们这次把握大不大,你觉得有什么要做的?”马冲昊问的也很直接。

  施坪敖脸上有些尴尬,他立刻就能想出关节,对面这位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搞不好已经知道荒草滩上的战斗,还有俘虏赎人的事情。

  不过对面不说,施坪敖自然也不会挑明,只是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学生觉得把握有十成”

  “这么大的把握?”马冲昊愣了下,开始见这施坪敖就能看出失望和丧气,在清江浦吃瘪的滋味可不好受,却没想到居然这么有信心。

  施坪敖重重点头,肃声说道:“别看赵进那大贼行事猖狂,但他也顾忌朝廷,也害怕王法,不然不会事事谨慎,都要有个可以蒙混过去的名义,又常在官场上借力,找个胡搅蛮缠的理由,这等贼人不管做得如何大,心里还是知道朝廷的体统和威势,平日里猖狂嚣张,可真要摆明车马说他谋反,大人的锦衣缇骑大队过去捉拿,他必然丧胆,那些狐朋狗党也要烟消云散”

  “正是如此”马冲昊大有知音之感。

  马冲昊原本有些看笑话的心思,却没想到对方分析的这般通透,一时间观感大好,笑着说道:“自从我来了南直隶,看到江北里里外外都怕那赵进,只觉得可笑可悲,区区一个地方上的土豪恶霸,怎么就能猖狂到这种地步,无非是有几分勇力,又知道勾结官府,不断的钻空子罢了”

  “大人说得不错。”

  “赵进这样的人物,天下间不知道多少,他有几千丁壮,可南直隶就有几万官军,天下间就有过百万的大军,他不过占据一州内的乡野之地,可大明比徐州富庶的地方何止万千,他又算得了什么,能到今天,无非是没有人理会,没有人认真罢了,这次一去,摆下堂堂之阵,让他见识到朝廷的威严,不用打,自然就会束手就擒。”马冲昊说得也有些激动。

  施坪敖郑重其事的拱手作揖,又是肃然说道:“大人,咱们做得是堂堂正正之事,所以不能在清江浦这边怯场,退一步就是退万步。”

  这些话马冲昊也对徐铁彪讲了,尽管狼山副将6全友派人偷跑想要先赚便宜的事情让人耻笑,可施坪敖所讲的,徐铁彪也认同。

  “什么天王佛母的,闹哄起来的时候说几万几十万的,朝廷大军一到,立刻杀了个于于净净,这天底下的事情就要看朝廷认真不认真,区区一个土霸,在朝廷大军面前算得了什么”

  “咱们人虽然不到两千,可这都是骑兵,这些人马在江南施展不开,可去了北边,那就可以横行,徐州那周围一马平川的,咱们真要冲起来,莫说是几千团练,就是几万官军步卒,咱们这些骑兵也能杀他个于净”

  双方汇合之后,也没有马上行动,各自休息,几个为的头目彼此见了见,马冲昊在清江浦布下的眼线也不断的传递消息过来。

  “真是无法无天,这伙豪商和赵进又有什么区别”马冲昊很是气愤。

  清江浦这边没有直管的衙门,所以这些最顶级的大商人自成一体,实际上是他们和户部分司、常盈仓和漕运上一起管理这个繁华都市,他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实际上和赵进在徐州所作异曲同工,只不过他们不那么倾向于武力。

  赵进对他们武力压服,用财势笼络,他们臣服于赵进,但赵字营回撤徐州之后,他们所作的和赵进一样。

  偌大的清江浦,朝廷和地方伸不进手来,做主的人只有这些豪商。

  他们背景深厚无比,有南北大佬做靠山,本就不在乎地方上的官府,更不会在意这种没有名目的缉拿,狼山副将6全友本以为可以唬人讹出银子来,自然不会如愿。

  你口说无凭,我凭什么要理会,你狼山在偏僻角落,我这里四通八达,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这里甚至比山西河南都能更早收到消息,你说我们和反逆有勾结,拿出文书来,不然的话,这诬陷良民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若是从前,这些拿刀骑马的丘八大爷来到,清江浦的江湖武人抵挡不了,大家为了防备这些粗人狂行凶,多少也要拿出些银子来应付,可现在他们手里有近两千人的队伍护卫,你敢动手吗?只要你敢动手,这边挡住了,下一步你就是谋反,这狼山副将的衔头保不住,还要株连满门

  何况连山阳守备早已经被清江浦上下用因为喂饱了,在关键时候,这支兵马会实实在在的守备本土,这里里外外的一掐,6全友的四百亲卫怎么敢动手,灰头土脸也是难免了。

  “马大人,徐大人,其实这也是好事,说明那赵进走得仓皇,连自己的徒党都没来得及撤走,自然被那些别有心思的豪商收容,此处虽然麻烦,可徐州那边却会变得简单了。”施坪敖分析的很有道理。

  到了第二天,马冲昊带着自己的亲信,以及锦衣卫出来的番子们,各个全副披挂,在向导的带领下,骑马去往清江大市。

  锦衣卫的全副披挂倒不是说披甲,而是将飞鱼服什么的全套穿上,这一身衣服颜色鲜艳,纹样华丽,走在街面上当真是显眼的很,何况一次还是百余人的队伍。

  这些人出现在道路上,着实引人注意,即便是清江浦这样的繁华通衢之地,也不是人人都认得锦衣卫,但能认出的人也比别处多很多。

  知道这些就是威名赫赫的锦衣卫、就是番子缇骑之后,路人们明显躲远了些,眼神中也多了不少畏惧,即便是南京的锦衣卫,也对这种畏惧很习惯了,马冲昊只是沉着脸,骑马在最前面。

  开始时候还好,越走跟着的人就越多,大家不敢靠近,却远远跟着看热闹。

  随着逐渐靠近清江大市,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人看到锦衣卫后,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就跑。

  马冲昊也能猜到这等人的来路,无非是豪商甚至是赵字营残余的眼线,看到这一幕之后急忙回去报信。

  “这那里还是大明王土”马冲昊咬牙骂了一句,却不急着催动马匹,还这么不紧不慢的过去了。

  “都堂,前面就是清江大市了”向导禀报了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百余骑的马队已经前进不得了,本来热闹的清江浦街道似乎变得冷清很多,整齐宽敞的街道也变得拥挤起来。

  不少辆大车横七竖八的停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刚过来的,因为卸了辕的牛马就停在一边,面前还放着个麻袋,探头进去吃草料。

  车夫们都在车边,有人坐在车上,有人站在那里,还有人忙着伺候牲口,这一条街笔直,他们自然看到衣着华丽的锦衣卫骑兵,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不同,有人脸上有惊惶神色,有人却满不在乎,更有人脸上有挑衅神色,冷冷看着这边。

  “无法无天”马冲昊能听到身后有人在骂,在这大明天下,不管何处的锦衣卫都是让人惧怕的身份,只要一出现,不论官民都得低头畏惧,可眼下这个却把路堵上了,摆明了是要硬顶。

  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没有咆哮作,只是侧头示意,立刻有人打马向前走了几步,手拢在嘴边大声吼道:“锦衣卫办案捉拿反贼,你们拦在路上做什么,还不闪开”

  有的车夫脸上已经浮现惊惧神情,可却没有动作,而是转头看向一个人,这人二三十岁年纪,倒是个粗壮汉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杠,正在那里翻倒草料,根本不理会外面的咆哮。

  “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吗”马上的锦衣卫又在那里大吼道,这等喊话也是有套路的。

  话说到这里,有的车夫已经想要把牲口套在车上了,可就是刚动,就被同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那个被车夫瞩目的粗壮汉子也转过头了,他脸上带着些不耐烦,抬高声音说道:“大老爷,小的们这牛马车刚拉完活,人和牲口都累得很,一时半会动不了,劳烦大老爷们自己过来吧,这路又不是走不了”

  说完之后,这粗壮汉子低头忙碌,丝毫不在乎外面衣甲鲜明的锦衣卫骑兵。

  要是分散开走,自然能够通过这些马车的阻碍,可这样一来,锦衣卫骑兵队列的威势就消失了,而且前后没个照应,凶险太大,而这回答听着实在太混账了,大家穿着这身皮,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在马冲昊身后的一于番子都是横行惯了,那里受得了这个对待,当即就有人去抽刀。

  正在这时候,却看到有几队人从街道另一头赶过来,几十人一队的样子,每个人都背着一根长杆,长杆末端用布包着,这几队虽说要避让马车,可都走得很整齐,即便散开也有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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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四章 不知可有旨意

  谁都能猜到那布下面是长矛的矛尖,现在这个局面,这条街道已经被马车堵的很狭窄,马匹根本冲不起来,现在又有一队队的人过来,再也不可能进去了。

  马冲昊举起手摆了摆,南京那边跟过来的人不知号令,可看到马冲昊的亲随护卫们各自稳了下来,他们也只能不动了。

  刚刚停下,却在后面有两骑急忙上前,看着身穿百姓服色,有番子想要阻挡,那二位却把腰牌拿了出来,原来是自家人,直接就放到了前面去。

  “都堂,山阳守备正领着五百人急忙赶来,是被清江浦李家喊过来的。”

  马冲昊咧了咧嘴,却没说话,心里却在暗骂,狼山6全友到底怎么带的兵,自己手下的守备不听军令,反倒被这伙豪商随意指使,锦衣亲军都摆明车马出来了,这守备居然不怕担上谋反的罪名要带兵相抗。

  心中恼怒,可马冲昊的城府极深,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看向另外一人,那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都堂,清江大市周围最起码堆了两千人,赵字营的残余,还有各家的护卫,江湖人也有不少,还有消息说,不少家都派出人南下北上去找靠山帮忙”

  “真是无法无天”听到这里,连马冲昊都忍不住了,低声骂道。

  清江浦这边的豪商背后都牵扯到京师和南京的大佬,财雄势大,又有那么滔天的权势,什么案子都能压的下来,何况这帮人没有谋反,连这个牵扯都算是莫须有的,真要在朝堂上闹将起来,或者有什么人上奏,马冲昊知道自己得不了好,一个半失势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还是在南京的,在真正的大佬面前,真和蚂蚁差不多了。

  马冲昊深吸了口气,先是回头说道:“都稳住了,没我号令,谁也不许乱动”

  说完之后,他缓缓一抖缰绳,催动坐骑向前,等到最外一辆马车的时候停住,又是深吸了口气,在马背上放声喊道:“本官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本官这次率队北上,是为了查办徐州赵进谋反大案,你们不认得本官,你们难道不认得本官这身飞鱼服吗?”

  场面变得安静下来,只听到马冲昊的声音回荡:“本官是天子亲卫,专司缉拿不法反逆之事,看到本官统领锦衣亲军前来,你们就不要再有什么侥幸之心,不然擒获罪魁之后,你们皆是从犯,你们以为眼前这些手段能拦住一时,就能拦住一世吗?真等到朝廷大军一到,尔等全都要化为粉碎,好自为之”

  这么喊完,马冲昊冷冷的扫视了面前一眼,有的马车车夫面如土色,浑身不住的颤抖,可那些扛着杆子过来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那个接话的粗壮汉子车夫也面沉似水,丝毫没有惊惧。

  扫视完之后,马冲昊一带马匹,却是回转,他身后的一于番子还有些纳闷,在马冲昊严厉眼神的逼视下,也都是纷纷回转。

  “都堂,咱们就这么算了?”有亲信低声问道。

  马冲昊神情紧绷,控制着坐骑不紧不慢的前行,肃声回答说道:“还能怎么办,真要硬冲,如果冲不进去,还有了死伤,咱们就难看了,真到那撕破了脸的时候,这帮做生意的官面后台都硬得很,咱们要吃大亏的,现在喊出那一番话,该听到的都听到了,轻重利害,他们自己会好好掂量。”

  就这么走了一段,马冲昊又是低声说道:“这次最要紧最关键的还是徐州,拿下了赵进之后,清江浦这边就任我索取”

  听到这话的人都是点头,可马六却心细的看到马冲昊抓着缰绳的指节已经白,显然是用力极大。

  等马冲昊一于人回到驻扎之处的时候,徐州参将周宝禄的使者已经到了,他带来的消息不少,先说参将周宝禄手下三百五十名亲卫家丁已经整装待,随时准备和大队汇合,然后还说赵进赵字营如同惊弓之鸟,现在收缩队伍,团聚在何家庄一代,准备负隅顽抗,但徐州百姓心向朝廷,只要大队一去,必然马到成功。

  这样的客气话听听就罢了,马冲昊一于人也不怎么当回事,只是安排那使者回报,并且继续打听消息,关于徐州那边,马冲昊也有自己的眼线,让他郁闷的是,到现在徐州还没有乱,方方面面都稳的很。

  上午去了一次之后,不管是南京过来的还是狼山来人,情绪都不怎么高,不用催促,上上下下都在收拾整装,准备早些出去徐州。

  马冲昊倒是安排人放出了风声,清江浦的豪商和内廷外朝都有勾连,靠山硬实,向来无法无天,莫说是旁人,就连南京和凤阳两位太监大挡过境这边也刮不了地皮,只不过有些人送上程仪客气而已。

  这消息一出,大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连这样的大佬都讨不了好处去,自家也不用想太多了。

  “咱们这么多刀兵,这么能打,凑一堆洗了这清江浦不行吗?到时候银子、女人要什么没有,何苦低声下气的?

  “你脑子坏了?洗了清江浦之后你往那边走,各处兵马都来打你,难道跑到海上去,你有船吗?”

  “奶奶的,老子有刀,老子能打,还要受这帮富户肥猪的气,就算不能洗了这地方,咱们逼过去,想要让咱们不动刀兵,就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我就不信了”

  “小声点,这话传回南京,不用公爷出手,别人就要把你抽筋扒皮”

  “这不是说笑吗?这清江浦大好地方,没有城墙,也没有兵丁护卫,看着就是一块摆在桌子上的肉啊”

  下面议论纷纷,什么样的话都有,这些话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马冲昊的耳中。

  “小的们越来越难约束了。”晚饭时候,马冲昊和徐铁彪、施坪敖几个人在一起,议论起这个,忍不住感叹说道

  “上面不粮饷,一切都得自筹,我们在南京城内几年十年都没个差事,拼死苦练,却不如这帮做生意的豪奢,看着肯定有气,别说小的们,我有时候都恨不得拔出刀来去痛快痛快,看他们平日里鼻子朝天,见真章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牛气。”魏国公府带队的徐铁彪恨声说道。

  这话说出,就连文士出身的施坪敖脸上都有赞同神色,马冲昊端起酒杯,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咱们这些拿刀办差的没好处,务虚空谈的大把捞钱,又是说好话,又是能生,什么银子都捞,却被叫做清流,咱们倒好,粮饷都没有足额到手的时候。”

  “不过等这次做成,就不用担心什么粮饷的混账事,那赵进年纪轻轻怎么能聚敛这么多,办成了,咱们大伙都可以几辈子吃用不尽,不管公事私事,都能做成。”马冲昊末了笑着说了几句提气的话。

  徐铁彪嗤笑了声没有接话,倒是那边施坪敖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马大人还是想回京师啊”

  “南京虽好,却只能养老,想要做事,想要经营,还是要去京城的。”马冲昊回答的也很实在。

  正在这时候,却听到外面有人通报,却说是清江浦常盈仓仓库大使连平安到了。

  区区一个仓库大使不过九品,徐铁彪自己身上还有个卫指挥同知的衔头,那可是从三品的武将,又是出身国公府中,徐铁彪眼里哪有这等小角色,根本无所谓。

  可马冲昊整日里钻研南直隶的局面,施坪敖身为狼山副将的亲信幕僚,却知道这连平安的份量,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浮现的笑意。

  “老徐,不要小瞧这连平安,他身家未必比国公府里差了,他背后起码有个太监和尚书撑着。”马冲昊笑着说道

  话讲到这个地步,徐铁彪也郑重起来,马冲昊却一改平时的沉稳,喜滋滋的说道:“白日里那番话果然有用,现在这清江浦的局面打开了。”

  彼此品级相差太多,大家即便重视,也没有出去接待的道理,只是安排人将那连平安请了进来。

  别看连平安只是九品的仓库大使,可马冲昊和徐铁彪这等武将,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可在当口,一进屋子却做足了低品的谦卑,挤出几滴眼泪,立刻就要大礼跪下。

  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的行家,自然不会让他跪地,马冲昊抢先一步将人扶起,连平安大胖子,这份量当真不轻,以马冲昊身手险些没有扶住。

  “我们清江浦被那赵进祸害的不轻啊,大家都在忍辱偷生,就盼着朝廷派人下来主持公道,今日终于见到,下官感激涕零。”连平安的场面话也说得熟练。

  还没等马冲昊几个客气,连平安就把没有出来的眼泪擦于净了,哽咽着问道:“不知可有旨意,也让下官跪迎。

  都是官场中人,这里面的关节都是心里明白,连平安一问就问到了关键处,施坪敖神色不动,徐铁彪直接看向马冲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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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五章 一晚上就这么多

  马冲昊一脸郑重,肃然说道:“本官在南京接到急报,说那徐州赵进意图谋反,事急从权,本官一边向京师急报,一边先行出,防患于未然。”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刚才三人的神态动作都落在连平安眼中,也看懂了很多事,连平安神情依旧是恳切,言语却急促了很多:“几位大人这次是来做大事的,想必事情紧急,下官也不便打搅,车马劳顿,先奉上白银两千两,这平叛杀贼的耗费太大,这多少也是个补充,若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请尽管开口,下官若能办到一定去做”

  言辞悲切的来,于脆利索的走,这个变化让大伙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不过“白银两千两”这个数目却让屋中三人眼睛亮了起来,这仓库大使连平安也看出来这次师出无名,只不过借势压人,觉得不怎么牢靠马上要走,在这样的判断下,还能拿出白银两千两来,算上盐商们的供奉,这一次已经没有白来了。

  如果能做成那好处能有多大,每个人心里都是一片火热。

  那连平安来的时候马冲昊没有出来迎接,送却主动出去送了,快要出门的时候,连平安迟疑了下,开口说道:“不瞒大人,那云山车行本来是下官的产业,却被赵进霸占,若是大人愿为下官主持公道,到时这车行还需要大人多多帮扶。”

  马冲昊脸上露出微笑,淡然说道:“事不成罢了,事若成,我要两成。”

  连平安也没有表示的太过激动,只是抱拳说道:“此去徐州,大人有几分把握?”

  “你若知晓兵事,就知道我这近两千的精骑到底是什么力量,话说回来,我锦衣亲军大张旗鼓去捉拿反贼,谁敢相抗,他或许不怕我这百余人,难道他不怕我这两千精骑,他即便胆大包天,难道不怕这朝廷,不怕大明天下间的百万大军吗?”马冲昊说得自信满满。

  连平安被说得停住了脚步,长吐了口气感慨说道:“天威浩荡,乡下鼠辈如何知道天威啊,大人这一席话,当真是拨云雾见青天,下官明白了。”

  本以为这位要说告辞的话,却没想到连平安又是作揖,笑着说道:“对于大人这边,下官还有喝茶住店的银子送上,区区千两,大人莫要嫌弃。”

  马冲昊心里明白,若没有外面这席话,连平安也不会有这一千两银子,他笑着说道:“这一千两就算在给本官这一队人身上了。”

  看着连平安还要再说,马冲昊悠然说道:“连大使,事成之后,咱们眼里还有这三千两吗?”

  连平安恍然大悟,笑着作揖告辞。

  话没说太多,银子却是实打实的送了过来,三千两银子也不是太大一堆,直接就在堂中摆开,灯火映照下,白花花的很是耀眼。

  “奶奶的,这就是三千两?”徐铁彪喃喃说了句。

  施坪敖眼睛离不开银子,却在那里故作镇定的摇头晃脑,感慨说道:“总是听说此处富甲天下,却一直感觉不到,今日见识到了,见识到了。”

  马冲昊的呼吸也有些粗重,在那里闷声说道:“这还是被赵进那厮吓住了,他们不敢明着来,若是咱们在徐州的大事做成,金山银海都不稀罕。”

  还没等几个人说话,外面却又有通报声传来“清江浦王家某某到了”

  三人一愣,随即镇定下来,然后就是哈哈大笑,马冲昊却是招呼马六进来,开口说道:“快把这里收拾了,别让客人看到。”

  说完这句之后,马冲昊忍不住心中得意,笑着说道:“一会儿这里又要放银子了。”

  王家来了之后,和那连平安所作所为差不多,也是先说自家被赵进欺压,总算盼来了主持公道的人,然后奉上礼物,也没什么虚的东西,实实在在的纹银两千两,然后提出一件事,如果反贼赵进被拿下,清江大市和徐州的集市他这边要占股,具体分润和价钱都可以商量。

  或许每家都在这驻地外面安排了人手盯着,一家走了又来一家,彼此之间都不会碰面,可前后顺序又把握的很好,杨家、谢家、白家、李家,这清江浦最顶尖的几家依次来到。

  大家先是哭诉,然后询问根底,送上银子,提出自己的条件,都是走了同样的套路。

  清江大市、清江大市周围的产业,云山车行、徐州的集市和盐市、汉井酒坊、赵进在徐州的各处庄园产业,还有荒草滩上的庄园人丁,甚至还有蛤蜊港的港口,隶属于赵进,和赵进有关系的每一项产业,这些清江浦的豪商们都知道,而且都要分润,他们的胃口大的很。

  他们送上的银子都很丰厚,每家都是两千两,相比于这些银钱的付出,如果可以做成赌中,他们所得的远不止这

  每一位客人的迎来送往都是马冲昊自己进行,主客带进屋中,自有番子和外面的随从听差去套话聊天,没过多久,马冲昊就得到了些消息。

  敢情从马冲昊大队进入清江浦的时候,清江浦各路豪商就已经派人过来观察了,看完之后,各个都有个想法,那就是这于官军要比赵字营强很多,各路精锐汇集而成的队伍都是兵甲齐全,战意高昂,人人透着一股悍然杀气,让人敬畏凛然,而且在各家各户的认知里面,不管知兵还是不知兵,大家都觉得一个骑兵起码顶三个,一个打十个都是有的,略微懂些的甚至以为这千把骑兵可以以一当百

  在这样的比较下,那些穿着粗布袍服,手持长矛,每日里总是做些枯燥无趣操练的赵字营怎么会是对手,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大家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但又不能太弯腰低头,大家也知道自己身家丰厚,稍软一点就会被人啃去一大块肉。

  可白日里见到马冲昊带队前去清江大市的声势,大家更是知道该怎么做,这么声势浩大的宣布赵进是反贼,这可是一个锦衣卫管事管差的指挥佥事领着精锐部众,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的,那么此事即便不是板上钉钉,也是差不离了。

  看到这些,想到这些,还有最后的观望风色,等盯梢的人看到连平安进了这个驻扎之处,大家就都知道怎么做了

  马冲昊的亲信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兴奋之色,马冲昊自己倒是淡然,马上又有客人来到,马冲昊转身进屋,脸上却有笑意浮现,他情不自禁的攥了下拳头,事成了,按照自己的谋划走下去了

  最后李家的客人离开之后,摆在堂中的礼物急忙收了下去,大家还觉得会有新客拜访,等听到外面三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才知道已经太晚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再没有客人上门,外面的护卫也紧来禀报,说外面已经没有人盯着等候了,马冲昊这才吩咐人把门关上。

  门关上之后,几个头目都没有急着休息,反倒把刚才送过来的银子都摆在了客厅之中,灯火映照下,白花花银闪闪的一片,看着十分耀眼,可马冲昊、徐铁彪和施坪敖几人却没有刚才的兴奋了。

  “这帮人居然比本官查的都仔细,有几项生意我都不知道。”马冲昊随口说道。

  徐铁彪俯身捞起一块银锭在手里抛了抛,闷声说道:“这帮做生意的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们这么舍得花钱,说明那些肯定能让他们大赚,咱们可别被眼前小利弄花了眼。”

  施坪敖也是郑重点头,马冲昊笑了笑说道:“这银子咱们要,到时候分润的时候,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到那个当口,还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吗?”

  三人都是笑,施坪敖盯着银子说道:“一个晚上,一万三千两现银,若不是亲身经历,怎么我也不信的。”

  “娘的,劲头上来了,老马,咱们明天早上就走,早去徐州,早去财”徐铁彪把银锭朝着银堆里一丢,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于劲十足的吼道。

  马冲昊嘿嘿一笑,却依旧端坐,他在那里悠然说道:“明天让这些商人送来酒肉,好好犒劳下面的弟兄,再分出三千两赏下去,让大伙口袋里有点硬货,跟咱们于也有底气。”

  “不去徐州了?”

  “急什么,大的来送银子了,明天中的,小的都得过来送,要是不收他们的银子就走,岂不是让他们提心吊胆啊”马冲昊悠然说道。

  徐铁彪竖起个大拇指来,再也忍不住,坐在那里哈哈大笑。

  到了第二天,天气依旧湿热,可先前垂头丧气的南京和狼山来人,都是兴奋起来,酒肉的香气弥漫整个营地,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份银钱,各个喜笑颜开,若不是上司严令约束,这帮人恐怕就要出去狂嫖滥赌了。

  到现在,过江之后的忐忑和怨气早就一扫而空,在这清江浦都能拿到这么多好处,要去了徐州把事情办成又能拿多少好处,一想就让人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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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六章 形势大好

  下面高兴,上面同样喜悦,和马冲昊所想的一样,那几位最顶尖的豪商的所作所为都被清江浦的商人士绅们盯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立刻会跟上,何况清江大市里又不止这么几家,不仅仅他们对赵进的产业垂涎,上面吃肉,下面跟着喝汤,可这块肉太大了,汤里也肥的流油。

  那些大豪商们还有所顾忌,不敢白日前来,可后来这些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开始时也怕被赵字营和其他人看见,可第二天晚上外面已经挤满了人,什么消息都传了出来,比如说谁早点进去,谁就能在赵进的产业上分一块,晚进去就分不到的好的,甚至分都分不到了。

  一听这个,再看到这么多人,还听说什么那位锦衣卫的大佬待人客气,不是那种吃于抹净的人,愿意和大家分润好处,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看到全副披挂、衣甲鲜明的锦衣卫骑兵来到清江大市门前,就在清江大市那里吆喝着查办赵进谋反,对大部分人来说,这赵进已经是个死人了。

  锦衣卫说你谋反,那你就算是良民也是反贼,何况这赵进做了那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情,从前有人捂着还罢了,现在有这么厉害的大佬来当众揭开,就算你有后台都缓不过来。

  只不过在一开始大家还没觉察出细节,等到清江浦的豪商们去见过了那位锦衣卫指挥佥事,大家猜反应明白,这时候要抓紧去讨好,没准还能分一点好处。

  连续五天,马冲昊几人每日里所做的就是见客收礼,这千把精骑的供应被清江浦几大豪商给包了下来,好吃好喝流水一般的送入,营地附近甚至还有了兜搭生意的暗娼,当然,马冲昊几个头目的房里都有了姿色出众的女人伺候,这点小事商人们自然会考虑的周到。

  “当年进爷刚在清江浦打开局面,这门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这帮人还真是会凑热闹。”在距离马冲昊这一于人营地不远的地方有家茶馆,雷财、聂黑和魏木根坐在一张桌子上,边看边是点评。

  那边魏木根说完,雷财苦笑着说道:“当时我从南京急忙往回赶,生怕不能和兄弟们一起开打,结果我到这清江浦,这帮杂碎居然舍不得走了,也好,留在这里盯紧了。”

  三个人都是低笑,聂黑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按照咱们眼线送出来的消息,这几天他们起码收了四万六千多两白银,这么多银子到手,他们怎么舍得走,你们还不知道,现如今咱们赵字营里里外外的产业已经被这些人分干净了,连孔家庄的油坊都是被四个人拿的,因为拿的银子太多,牵扯的产业太多,南京和狼山那边都已经派了自家的账房过来,要把账目算清楚了,不能让办差的人全都拿光。“

  雷财和魏木根很是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魏木根禁不住开口问道:“这还没打,连徐州都还没去,就派账房过来了?”

  “有什么奇怪的,要不是为了财,谁会下这么大的本钱。”聂黑年纪比他们两个大,见识广些,倒是明白着关窍。

  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走进来讨了杯茶喝,这打扮是大户人家里听差办事下人的装束,这些天在这营地附近不知道有多少,没人觉得奇怪,倒是魏木根站起来走了过去,看着也随意的很。

  没过多久,那汉子喝了茶离开,看似闲逛的魏木根也是转回来,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坐下来低声说道:“这帮杂碎捞钱捞的震动四方,凤阳守备太监也派了二百多骑兵过来,是个千总领着的。”

  雷财低骂了一声,伸手想拍桌子又是忍住,只是端起茶碗来掩盖表情,聂黑却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我安排人把消息传回去。”

  凤阳是大明中都,又是皇陵所在,号称天下重地,设守备太监,以及凤阳巡抚,凤阳巡抚兼管漕运,一直都在凤阳府和扬州府两处办公,最近则是常驻在泰州,算是负责南直隶江北这片区域。

  守备太监手里有一支规模不大的标营,但这队兵马是镇守整个皇陵和凤阳府以及周边的核心,所以颇为精锐,这次能派来二百多骑兵也是下了本钱了。

  聂黑走了一会,魏木根和雷财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魏木根却不像雷财那么忧心,他开口说道:“雷爷,去多少也是给进爷送菜,赶一头羊是赶,多一头也是赶。”

  雷财只是摇头,闷声说道:“多一人就是多一人的风险,这是最要紧的时候了。”

  正说这话时候,却听到街面上一阵惊呼,两人顺着看过去,现一番子打扮的骑马正在小跑,街上百姓纷纷闪避,这里已经好像集市,不少摊贩都过来赚个小钱,临近百姓闲汉也都来看,早就热闹非凡,这等地方,人都走不快,何况是马匹。

  只是如今清江浦各处都知道这伙锦衣卫番子猖狂,谁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向两边闪避,可之所以惊呼,却是因为在马前有个孩子,乍见高头大马,已经吓呆在那里,眼看着就要被马蹄踩踏了。

  就在此时,骑手却双脚离镫,单臂环抱着马头,直接从马背上转下来,一把抓住那孩子丢到了路旁,借势蹬地跳起,又是转回马背,人在马上大骂道:“不要挡路”就这么扬长而去,直到这时候,摔在一边的孩子才反应过来,哇哇大哭出声。

  沿途百姓摊贩都松了口气,孩子父母急忙过去,可看这一幕的雷财和魏木根神色却慎重起来,区区一个番子骑手,居然就有这等马术,若是这一千多都有,那么

  两人沉默一会,等店伙计过来续完水,雷财才开口问道:“老黎去见鲁大和李和,你这边安排人了吗?”

  “安排了,他们随从里就有咱们的人。”魏木根低声回答说道。

  那边雷财点头,魏木根又是放低声音问道:“雷爷,那都是自己人,还要盯这么紧吗?”

  “鲁大是自己人,眼下这个局面,原来和咱们一起财的那些人都给番子们送银子了,老黎和李和当初是被咱们俘虏过来的,天知道他们这时候还是不是一条心。”雷财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冷漠。

  魏木根笑了笑,颇有把握的接口说道:“雷爷不申担心,别看现在赵字营的大队都回了徐州,在这清江浦谁敢异动,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到最后,你不要有任何异动,不然就是死路一条。”黎大津肃然对李和说道。

  三人碰面要说的不多,鲁大是个闷葫芦,又急着去操练刚到手不久的团练,根本没和他们聊太久,黎大津和李和的关系大家都清楚,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也不奇怪。

  李和已经收拾的颇为利索,胡须也修剪整齐,一身短打扮,看着就是个护院武师的样子,天气闷热不雨,也穿不了太厚实的。

  听着黎大津的话,李和于笑了两声说道:“动个鬼,这团练里面看着都是些憨厚小子,天知道安排了多少盯我的,别人乱动还好,我一动身上肯定多几个窟窿。”

  两人说话时候,声音都不自觉的放低,尽管身边没有什么人在。

  “老黎,你觉得赵进能扛住吗?真要朝廷大军会剿”

  “会剿个狗屁,别人信这个,你带过营头的,你也信?黎大津闷声骂了句。

  说完这个,两人都是沉默不语的向前走,走两步转头看看,四下张望到底有没有跟上来的人。

  看到没有什么盯梢的,李和继续低声说道:“老黎,那赵进练出这么强的营头,以一打二,就算他以一当十,可朝廷真要了狠,几十倍,上百倍的人派过来,蚂蚁多了咬死大象,再说了,他营头再强,区区两个州的地盘能供给多少,等到粮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

  黎大津背着手叹了口气,一时间无话,拐过个街角,咳嗽了声,两个人却一起转身回头,如果有人盯梢的话,这时候很可能会暴露。

  没现什么不对,黎大津迟疑了下,低声说道:“你还是等着,等到最后定局再动,这次我说不准什么,可也觉得那赵进不太会败亡,他年纪虽然不大,却比很多四五十岁的要沉稳,不会做什么没把握的事情。”

  “老黎你放心就是,这点事我还看得透,不会自己找死。”李和答应了一句。

  黎大津点点头,继续说道:“现在清江浦的这些团练算是孤军,赵进把这里当闲棋,一时间也顾不上,官府只做是普通护卫也不管,你安稳守着不会有什么风波,我过几天就回徐州,你那个吴大姐,我替你照顾着,你也不用担心什么,赵字营这方面敞亮得很,不会对无辜妇幼动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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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七章 邳州周参将

  李和沉默了会,开口扯开了话题,他狞笑着说道:“清江浦这伙生意人也在打这些团练的主意,昨晚还有人拿着银子来找我和鲁大,说什么这本就是商会的护卫,商会出银子供养的,以后还会加倍供应,让我们安心做事,听商会的吩咐,他们倒是敢想,这支团练,莫说我个副手没办法乱来,他鲁大想乱来也动不了“

  “上面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安排你在这里也是好事,不管怎么样,你都有个出路,都牵扯不到你,等一切落定,再做打算不迟。”黎大津还是很沉稳的分析,李和信服的点点头。

  说完这个,黎大津停下脚步,静默半响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道越来越不对了,不管什么人都想着抓兵。”

  按说这凤阳守备太监的马队汇合,等于是增强马冲昊这一队的力量,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管南京那边,还是狼山那边,都表现的很冷淡。

  眼下局面一片大好,多一个人来,就多一个人分润好处,装进口袋里的银子向外掏,谁也舍不得。

  何况这凤阳来的队伍过来之后就明确提出,大家共襄盛举为国锄奸,就不能分彼此,先前清江浦各处供奉上来的银子他们也有一份。

  那可是白花花的几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巨款几位头目和下面的骨于已经商议好怎么分了,别看南京的魏国公府和狼山副总兵没有亲自前来,可都派了亲信的管事和账房,就是怕下面人贪墨。

  这突然冒出来一队,说他们也要拿一笔,凭什么?你看守中都皇陵的守备太监尊贵,我魏国公府和狼山副将也不卑贱。

  已经七月十六了,可大伙依旧没有动身的欲望,清江浦上上下下供应的这么充足,多享受几天多好,都说那徐州是个荒僻穷苦地方,去了也无趣,再说那赵进也跑不了,担心什么呢

  在清江浦呆了这么久,该送银子的都送完了,豪商和各家甚至都谈好了各处产业的分配,谁家占多少股,今后怎么支付红利,这些都已经谈的很明白了。

  到这个时候,马冲昊又是焦头烂额。

  “兵贵神,我们现在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快有十多天,再不去徐州,恐怕会有变数”

  “沿途一定要大张旗鼓,把捉拿逆贼的声势散布开去,这可是马大人你自己说的,现在怎么要变卦?”对马冲昊的咆哮,徐铁彪和施坪敖都丝毫不惧。

  对这些回答,马冲昊当真是哭笑不得,他盯着几个人说道:“别觉得现在拿到手的丰厚,别被那些分配的红利晃花了眼睛,等去了徐州,拿了赵进,我们所得十倍百倍于此,我们若是不动,这些都是虚的”

  “马大人,熊公公可是说了,缉拿反贼的勾当,他老人家也是知道底细的,可现在我们来了这么多人,每个人才拿了不到二两银子,这交代不过去啊”凤阳守备太监熊海派来的千总姓胡,站起据理力争。

  看这位虎背熊腰的胡千总,屋子里众人都没有什么好气,马冲昊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这个混账每日里就知道嚷着分钱,他在这边折腾没完,结果徐州参将周宝禄那边也给引了过来,现在周宝禄的儿子和账房一天到头朝着这边跑,可偏生周参将不能得罪,他那边好歹也有三百多号骑兵,而且是徐州本地武将,不管带路还是之后的收尾,都要这周宝禄来帮忙操持,所以周家已经分了一块走。

  在七月十八这天,满不情愿的各路人马总算从清江浦出了,一路上那位胡千总还是絮叨不停,因为他没有拿到想要的。

  不要说凤阳来的人不停埋怨交涉,其他各路人马也都是怨气满腹,原因无他,在这清江浦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有酒有肉有女人,每日里也不用操练,妙的是还有银子下来,这日子过得好像神仙,恨不得一辈子如此,去徐州做什么,抓了赵进又能怎样,好处还不是被上面拿了。

  马冲昊之所以能把这些人马带走,原因也很简单,再不走的话,南京镇守太监也要派人过来了,这就是要多个分钱的,而且魏国公府和锦衣卫那边都带来了不少消息,说是南京兵部尚书和应天巡抚以及凤阳巡抚这段时间书信往来颇为密切,已经注意到了徐州有人谋反的传闻。

  再不快走,南京镇守太监的人过来都算好的了,因为这个最多分一份,等文官们掺合进来,且不说大家还能不能分润到,甚至都有可能事后背上黑锅,有明二百余年,这个门道大家早就清楚了。

  出清江浦,过清河县,经桃源县、宿迁县,然后就是邳州,清河、桃源、宿迁三处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可拿,反倒沿路有不少过来告状的,说是现在盗贼频,大案连连,请朝廷兵马扫清贼匪,平靖地方。

  这几处赵字营没有插手,只不过放置了云山客栈作为中继,可因为赵字营在,当地的江湖绿林人物也不敢乱动,但赵字营一撤,大家却肆无忌惮起来,而且赵字营给大家一个先例或者说错觉,让各路牛鬼蛇神觉得自己只要能打,也能建立这个局面,这更让各处烽烟四起,虽然没什么大乱子,可和辽饷催逼出来的流民难民混杂在一起,让地方上也苦不堪言。

  过来告状恳求,除了士绅之外,还有地方官吏,对这些,马冲昊他们当然不会理睬,推辞的理由也很简单“本官公务繁忙”。

  这么一路清汤寡水的走过来,到邳州境内的时候,他们这一队上上下下都是摩拳擦掌,邳州自从运河改开迦河之后,也是兴旺富庶起来,在清江浦大伙都已经刮了一次地皮,在这里是不是也有不小的收获。

  不过带路的周参将属下,甚至没有让他们进城,而是直接去了邳州城池西侧的营盘里。

  “不是我家将主藏私,而是这边的豪强心向赵进,偏生家家好武,真要闹将起来,那可就是大麻烦,也多亏马大人的手段高明,用平叛抓贼的大义压过来,这才让他们不敢妄动,不过大事在即,还是不要撩拨了。”

  听这带路的人说得恳切真实,大家也就暂时按捺住了不满,马冲昊更是豪情万丈的说道:“这等地方豪霸都是墙头草,别看他们现在虎视眈眈,等我等抓了罪魁回返,跪在马前的就是先前这等。”

  在邳州这个营盘刚刚安顿下来,就有人听到马冲昊和周参将大吵了起来,弄得其他不相于的几方面颇为紧张,按照大明营头内的规矩,双方接下来拔刀火并都有可能,不过马冲昊和周宝禄的手下倒还和气,只是聚在周围待命。

  吵闹的原因在晚上大家就都知道了,只不过在酒宴上没有人提起,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和分守徐州参将周宝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般,言谈甚欢。

  参将周宝禄原本要派出亲卫三百二十人,可到了邳州才知道他只能拿出一百五十人了,虽说现在已经近两千的精骑,不差这一百多人的数目,可事先答应好的却不做,更过分的是还按照从前商量的份额拿了一笔银子走,没那么多的本钱却要那那么多的分红,当大家脑子不好用吗?

  之所以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无非是周宝禄把银子退回来了一部分,居然还能退,这让其他几路也惊讶不已。

  徐州参将周宝禄这么好说话的原因很简单,他自己也觉得惭愧丢人,他手里的亲卫家丁,用银子喂饱了,每日里训练不停,用起来和自己子侄一样的那伙家丁,居然人人告假,有抽刀不小心把手划破的,有开弓拉伤了大筋的,还有骑马不小心摔下来断了腿的,理由林林总总,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实在不能跟着平乱抓贼了。

  “在马贤弟面前,这脸丢于净了,我这些儿郎整日里看见那小贼的营头,已经没了胆气,实在不敢去打,甚至连照面也不敢,为兄也不敢奢望多些,就听马贤弟安排吧”周参将自己把话说得很明白。

  马冲昊自家却纳闷了,禁不住追问说道:“周兄,你手底下的这些亲卫看着不比边军什么的差,怎么连一个土豪的团练都怕,是不是被那赵进拿银子买通了?”

  “那小贼要是舍得花银子给我倒好了,徐州内6地方,没什么大战,他们也惫懒惯了,加上和徐州三卫千丝万缕的,动不了手也正常。”周宝禄却不肯把话说透,讲了两句就绕开。

  马冲昊眉头皱的更紧,他又是追问一句:“几年前城下平定流贼那一战,也算朝野轰动,怎么”

  他也是知情知趣的性子,看着参将周宝禄脸色难看,就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在这个徐州地方,还要依靠着周参将的指引带路。

  在清江浦松懈下去的骑兵们,经过这一路北上,到达邳州东边营盘的时候,总算将精气神收拾了回来,有些临阵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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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八章 赵龙

  但在这边,可就没有清江浦那么好的供应,近两千骑兵的人吃马嚼,耗费当真不小,盐商们虽然有钱,但在邳州之地却根本没办法,他们只能依靠参将周宝禄和邳州知州衙门的供应,很是吃力的。

  “要战决,这里距离那何家庄快马不过一天半多些,咱们要直捣腹地,当众宣布那赵进的大罪,让其部众惊慌离散,然后抓人问罪,快去快走,等徐州纷乱之后再来收拾。”马冲昊定了规矩。

  贪财归贪财,扯皮归扯皮,带着精骑来到这边的几位还是懂的行军布阵,也有中规中矩的应对,对马冲昊的话,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有了周参将这个本地渠道,关于徐州的消息也不断传了过来,第一个就是反贼赵进已经聚拢手下近五千,盘踞何家庄,准备对抗天兵

  听到这个消息,周参将的亲卫又有二十几个“受伤”退出的,其他人却不屑一顾。

  “不足五千人,马队还不到六百,他一个土霸的马队充其量也就是响马土匪那种,怎么比得上咱们这精锐骑兵,咱们可是足足一千八百何况这徐州还是平地,咱们大伙领着儿郎们摆开阵势一冲,慢说他一个豪强,就算杨镐带着那十万大军,被咱们这么一冲恐怕都吃不消”徐铁彪自信满满的说道。

  一打这个比方,众人都是哄笑起来,大明军制到现在,军中最精英最强悍的就是主将身边的亲卫家丁,而亲卫家丁中又以骑兵最强,可以说马冲昊聚拢而来的这些人就是整个南直隶的军中精华,自然有这个自信。

  只不过马冲昊听到这个笑话却皱了下眉头,不过什么话都没说。

  第二个消息就是城内百姓出城的不少,或者去亲戚家,或者去能投宿的地方,反正都要暂时躲避,这些人都是家丁们的家人亲属,他们害怕被这次的事情牵连到,另外,徐州上下依旧畏惧赵进的淫威,不敢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就连周参将的人几次去暗示知州衙门那边,那里都在装聋作哑。

  另外一个纯是传闻,说是赵进的妻子临产或者已经产下孩子,但因为大军到来,消息一直秘不布。

  “到了如今,大家不能心存大意,徐州就是敌国,我们要步步小心,真要动手,也不能顾忌那些坛坛罐罐,没有抓获赵进之前,什么都做不得准,只有拿住那小贼,一切都成定局之后,那些才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这话说得众人都是赞同点头,但接下来马冲昊的话就让大家笑了起来:“连生了孩子都不敢张扬,这分明是怕了我们,已经做好了败亡的准备,到时候还想留一丝骨血,他们已经丧胆,此事必成了”

  赵进的第二个孩子是男孩。

  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赵进没有什么概念,把记忆中的生产套在了此时,却没想到孕妇生产的时候极为危险,母子双亡的事情并不少见。

  知道了这些,接下来这段时节耳闻目睹,很是知道了些例子,徐珍珍这次怀孕的时候,赵进就很担心了。

  “夫君忙自己的大事去,女人小子的事情少管。”徐珍珍不愿意让赵进操心太多这个。

  可赵进怎么可能不去想,偏生在临产的时候,一条条急信不断的传到手上,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率队过江了,大队人马已经到达扬州了,已经到达清江浦了,清江浦的商人们已经投靠输诚了

  在徐州赵字营并没有封锁消息,事实上也封锁不了,就按照预定的打算,坐视徐州众人的表现。

  这消息也同样被父母知道,被徐珍珍知道,赵振堂倒还好,只是和赵进要了一千团练充作萧县守备的兵丁,可母亲何翠花却担惊受怕,又怕耽误了赵进的事,晚上偷偷摸摸的哭,结果孟子琪和他哥哥说,他哥哥孟志奇又把消息传递到赵进这边。

  一向坚强的徐珍珍情绪也没有控制住,夫妻两个晚上闲谈,经常说着说着就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哭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别把小凤吓坏了。”赵进这时候当真是无可奈何,骂不得,说不得。

  偏生这个时候赵凤多少懂点事,看见自己母亲哭,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只知道跟着嚎,让赵进更是焦头烂额。

  “夫君,你还是把小兰妹子找回来吧,妾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兰妹子也能好好照顾凤儿。”徐珍珍边擦拭眼泪边说道。

  赵进一边安抚自己女儿,一边哭笑不得,他无奈说道:“你知道不知道,那马冲昊带着番子过来我都没觉得如何,可你说这个我真是头疼,这根本就扯不上。”

  “莫非夫君想要让孟家那个丫头进门,那姑娘倒也水灵,难得的是还有教养,可我担心她进门后小凤会吃亏啊”徐珍珍这边的人选敢情不止一个。

  到这时候,赵凤倒是不哭了,含着手指头好奇的看,赵进晃晃自己女儿,皱眉说道:“不要胡搅蛮缠,外面人人忙碌,好不容易抽空陪你一次,结果倒是陪你说给女儿找后娘的事情,这不是笑话吗”

  感慨完这句,赵进也是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孟子琪进来,小凤会吃亏,不用这个脸色,我就是奇怪而已

  “孟家妹子是有哥哥的,他那个哥哥看着也精明懂事,将来肯定要有出息的。”徐珍珍没有直接回答。

  赵进双眼望天,倒是明白徐珍珍的意思了,木淑兰无依无靠,和自己又是青梅竹马,进门之后只会关心爱护赵凤,会当成自己的女儿,而孟子琪外面有兄长,这个兄长将来还要在赵字营内大有前途,这样的情况下,就会有权变算计,就会有风险了。

  “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为我外面的事情担忧,现在真正要保重的人是你,我能和你保证的事情很简单,孩子出生后,不会没有了爹。”赵进说得很是简单粗暴,可偏生这么讲,徐珍珍却喜笑颜开。

  临到要生的时候,母亲何翠花不但要求各处保密,甚至还想让徐珍珍躲到外地去生。

  “我不在了,他们母子也活不成,我在,那何必走。”赵进对自己母亲也说得很实在,不过老人坚持要保密,这个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去了。

  都说女人生完第一胎之后第二胎的风险就小很多,可那也是相对而言,而且天气闷热到现在,恢复什么的都很麻烦,赵进也放不下心来。

  更让人郁闷的是,马冲昊那一队在清江浦留下不走了,总是这么等待也让人心情烦躁。

  到了时候,赵进更是提心吊胆,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守在那边等消息的孟志奇快跑了回来,满脸笑容的告诉在练家丁的赵进,主母生了个儿子。

  因为何翠花的要求,消息被封锁的很严密,接生婆和伺候的丫鬟都不能出内宅的院子,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赵进和身边最亲信的伙伴们。

  “这次咱们赵字营的局面稳了”说这话的人居然是陈晃,其他人也都是满脸郑重和兴奋。

  赵进本想开个玩笑,可看到大家这个样子,只是点点头,他一直不太理解子嗣传承的重要,可现在却越来越懂了

  “有些话妾身现在可以说了。”生完孩子赵进去看徐珍珍,却没想到徐珍珍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

  起名字的事情,依旧是赵进自己决定,这次的名字依旧很简单。

  “既然姐姐叫凤,那么弟弟叫龙,赵龙,喊起来也方便。”

  这名字让家里人和兄弟们都有些哭笑不得,这龙字倒是威风,可评话里面被英雄豪杰收拾的恶霸往往就是这个名字,可这等事讲一次笑话也就罢了,大家也不好多说,而且赵进在这等事上简略惯了。

  不管赵进这边有多大的把握,刚刚生产的徐珍珍和孩子们在这边也不方便,所以有两个计划,看马冲昊那些人在清江浦的耽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如果能拖到孩子满月之后,那就将徐珍珍和一对儿女转移到砀山那边,随时过河去孔家庄那里,徐家在黄河北岸也有自己的势力,足可以安定,但如果提前动,也只能在何家庄附近的庄园里休养了。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早上,天上的云彩越来越多,预示着一场夏雨的到来,可是已经在闷热当中翘以盼了多时的人们却依旧没等来久违的雨滴,天空的烈日尽管被乌云慢慢遮挡,但是空气中的闷热却没有减少半分。

  在徐州和邳州交界的官道上,几名青壮汉子坐在路边石块上,拿着草帽不住的扇风,徒劳地想要尽量驱散这股闷热感。葫芦里的凉开水已经被喝的差不多了,显然他们已经赶了不少路。

  说来也奇怪,这帮人打扮虽然简朴但也十分于净,看神气不像农夫,但也不像什么心怀不轨的贼匪,却又不像匆匆行路的商人。但是如今的年景不甚太平,一帮人成群结队走在一起,怎么都让人有些憷,所以路人们都匆匆来去,不敢在他们旁边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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